无条件
队二时间线后
一点小日常
01
这似乎是个错误的决定，冬日战士想。
方才在脑海里闪过的记忆碎片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冲动的驱使下他救下了跌下航空母舰的美国英雄，没成想就这样惹上了大麻烦。
身旁的男人紧握着他的手不放，十指扣得紧了，他的金属手臂竟然一点都动弹不了。
或许这是新的格斗术，钳住敌人的手以获得最后的胜利，或许他的金属手臂出现了故障，才会敌不过眼前这个身负重伤的金发男人。
但眼下的战况复杂，远超出了一般的战斗，他所有经验数据在这里都派不上用场，战斗本能都被遏制。
算了，冬日战士就着和男人十指相扣的姿势躺下。
他作为不太精细的机器运作了这么多年已经累了，手臂零件换得越来越勤，越来越先进，倒是不如最初的那个契合他的身体，大脑也变得不听使唤，总是去想一些机器不该想的问题。
这是一台机器难得的闲暇时刻，他开始思考无关战斗的那些事情，甚至奢侈地想到了自己的死亡。
美国队长会就这样杀死他吗？用这只湿润温暖的手掌。冬日战士看着太阳，眼睛也不舍得眨一下，这种死亡与他经历过成百上千次的不同，但他意外的却并不讨厌，甚至有些期待他的到来。
眼前的景色骤然变暗，他想大概是死亡降临。
“找到了！”
他听见有些眼熟的死神这样对不远处的红发女人说。
他们两个凑了过来，表情转忧为喜，视线触及到他与美国队长交握的手后又变得……
冬日战士不太读得懂他人脸上除了恐惧之外的表情，他猜想应该是嫌弃？
“啧，搞什么，快一百岁的人还要搞殉情这种无聊的事吗？”
虽然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但冬日战士感觉自己好像又被卷入了某些奇怪事件的漩涡。
他的意识渐渐模糊，迷茫中似乎看到那个黑面死神翻了个小小的白眼。
啊，那个表情。
刚才果然就是在嫌弃吧。
02
Steve醒来已经是两天之后了。
超级英雄的能力强悍，即使是在为了逃避当局耳目而选择的半吊子私家医院里接受治疗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恢复。
他从冗长梦境中醒来，睁眼看着雪白的天花板时还没有搞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
Steve转过头，眼睛骤然睁得大了。
“Bucky……？”
Steve轻松地度过了对于普通人而言会成为危险期的两天，在见到床边人的时候却是心脏狂跳，监控心率的仪器曲线一上一下，快要在屏幕上裂出来个大峡谷。
冬日战士抬头，眼里睡意还没有散尽。
“Bucky……你……你在我昏迷期间一直陪着我吗？”
Steve的脸红了一红，看着他们两个人牵着的手不太好意思地说，“而且还握着我的手。”
冬日战士很困惑，这才意识到美国队长对他施展奇怪的格斗术并不简单。不仅昏迷时可以捏住他的手，还能让他的意识无缘故飘飘然，当美国队长的脸颊变红，他的耳朵也跟着烧了起来。
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以示友好，他主动放开了美国队长的手。
Steve看着空荡荡的手掌有些失落，只是这种情绪持续了没几秒，一见身旁的Bucky又抑制不住开心，“这几天照顾我很累吧？谢谢你。”
累吗？冬日战士不觉得。他有自己的一小个临时床铺，又吃到了美国队长伙伴送来的可爱蛋糕，无聊的时间他重复做着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睡觉，是的，睡觉，而不是休眠。
他诚实地摇摇头，对Steve重复着医生巡房时常说的话，“你需要休息。”
闻言Steve躺下，只是头微侧着，自始至终视线也没从他的Bucky身上离开。
冬日战士皱了皱眉，“你需要休息。”
“好的，Bucky。”
沉默的时间中，两个人面对面瞪着眼睛。
他战斗后需要被维修，现在的Steve需要休息。
不闭眼就没办法睡着，就没有休息，冬日战士固执地这样觉得，他想到他被美国队长钳制住的时候，美国队长一直闭着眼睛。
没有多做犹豫，冬日战士把手搭进Steve的掌心，面无表情道，“现在你可以休息了吗？”
03
“哇哦”，Sam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真开心你们能好好相处，我还怕这个铁臂小子会在你醒来后再次把你送进重症病房呢。”
Steve眯了眯眼睛，感觉Sam周身突然散发出毫无道理的刺眼光芒。
Sam不理他的眼神，将手里的两个背包重重地扔到床上，“铁臂小子，恭喜你，你的睡美人终于醒了，现在两个坏消息可以变为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了。”
“坏消息是”，Sam晃了晃食指，“上面可能知道你的位置了。”
“而好消息是”，Sam指着病床上Steve道，“你的大型人肉挂件醒了，这趟旅程会轻松不少。”
冬日战士拿出了远超出一般在逃通缉犯的冷静态度，Steve也表现出来了不同于普通病号的行动速度。
一个背在身后，一个挂在胸前。
Steve将两个背包都背好后，冬日战士才反应过来Sam带来的坏消息——他需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他迈出了第一步。
Steve超过他快步走到门口，眼睛盯着走廊上来往的病人与护士，微微侧过头和他说话，“Bucky，跟我后面，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要和他一起走吗？
“不对”，他注视着Steve认真道，“会疼。”
冬日战士指着自己的头，“逃跑的话这里会疼。”
“所以，你留在这里。”
“我走。”
冬日战士从前尝试过逃跑这种行为，无一例外地被看守的士兵发现追回，并一次次对他这种错误的思想进行纠正，过程很痛，但效果显著，在他试图再次重复这种行为时神经的疼痛便成了条件反射，汇成细密的电流迅速走遍全身每个角落。
当战士退缩时便会受到这样的惩罚，冬日战士想，美国队长可不能和逃跑这种词扯上什么关系，全美英雄所要承受的疼痛应该要比他这个无名小卒强烈上百倍。
于是冬日战士站定了，直直看着Steve。得出美国队长不能和他一起逃跑的结论已经用掉了他今天的思考额度，他无暇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不想让他疼这个难题——明明他向来带给敌人的只有死亡和疼痛。
Steve愣了两秒，扯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不会疼的Bucky，我向你保证。”
Steve的话并不能左右他的决定，冬日战士伸出了右手，示意Steve把包给他。
然而美国队长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他的右手被人握得牢了，身体便也不由自主地跟着那人狂奔起来。他又对他施展了那种奇怪的格斗术，当他们十指相扣，冬日战士整只手臂都用不上力气。
美国队长奔跑时说话也依旧沉稳，只有几个词有小喘的起伏，“我想我没有向你解释清楚Bucky，我们这不是逃跑。”
“当我们在一起，当我们……”
冬日战士听见他说话间有一秒的停顿，“当我们这样牵着手奔跑。”
Steve握紧了他的手，不是梦里虚幻的泡影，不是博物馆中久远的影像，这一刻他实实在在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转头对Bucky笑道，“我们是私奔。”
04
然后情况就变成这样了。
他们，同居了。
同居这个词也是冬日战士从Steve那学来的，虽然他觉得他们之间的关系用饲养来形容更为贴切。
这些日子冬日战士已经习惯了美国队长陪在他身边的新身份，对他从之前和新闻报道与普通美国群众无异的称呼也变成了Steve。
只是他还没有习惯自己的新名字，也无法将自己和Steve口中的Bucky联系到一起，每次Steve这么叫他总是回不过神，等到第二声无奈的“Winter”，他才后知后觉原来刚才说的是自己。
不过这一点并不影响冬日战士剪下旧报纸上Steve Rogers与Bucky Barnes的合照，泛黄的纸张被他摸了又摸，最后当做书签夹到了楼下二手书店买来的小说里。
这本小说他曾经喜欢过一段时间，读了不到一半便不想再看了，故事的男女主角决定突破家族的桎梏远走他乡，他又一次见到了Steve当时对他说过的词。
私奔。
这个词可以用在他和Steve的关系中吗？
如果私奔可以，那么故事下文中的亲吻和拥抱呢？
这些疑问对于恢复思考能力不久的冬日战士来说有些复杂，连带着他胸口都发闷，合照滞留在月夜的吻，他把小说放进了书架的角落。
Steve察觉到了他的闷闷不乐，见他手边没了那本常见的书也不多问，只是为了给他解闷带来了更多旧时的书籍报纸。
泛黄的纸张上标注着已经远去的日期，他活过了这些日子，也确实错过了他们，从文字中重新去经历一次过往岁月并不容易，好在有Steve陪他一起。
世界都在往前走，只有他们在二十一世纪沿着这些轨迹逆着人流慢吞吞地向后。
他们在早餐时用从当天读过的旧报纸中学到的新潮词汇互相打趣，谈论早已成为历史但是刊登在头条的旧新闻，对着小版面购物广告中被当今市场淘汰的物件感慨时代的进步。
报纸一页页翻过，一天一月一年，他们就要以这样怪异的方式共同度过失去的那七十年。
冬日战士知道他们这样的行为应该称得上过时，可是Steve在他的身边。
Steve穿着居家服毫无形象地坐在一堆泛着纸张霉味的旧报纸之间，表情随着当时看的资讯生动地切换，读到有趣的消息激动地像个孩子，寻到宝藏一样展开报纸向他展示。
冬日战士也学着他那样笑，僵硬的肌肉慢慢牵起个笑容，凑过去读那段他不太能理解的文字。
可是Steve在他身边。
Steve永远新鲜。
05
冬日战士第一次出门是在一个阴雨天。
Steve刚刚回家，把带着雨滴的伞靠在鞋柜旁，他的小半边头发湿了，滑稽地贴着额头，怀里街角甜品店Bucky上次夸过好吃的草莓蛋糕倒是干净。
“Winter——”
Steve并不是买个小蛋糕就会急吼吼邀功的人，可Bucky弧度轻微却如同灌了枫糖浆的笑容太甜，雨天归来的他急需这种疗愈。
平时早已经走到他面前的人不见了踪影，Steve又试探地喊了一声，“Winter？”
屋子里静悄悄的，仿佛只有他一个人存在，Steve的脸色变了，脚步也慌了，几步路跑得跌撞，一把推开了卧室的门。
空荡荡的房间只有死气沉沉的家具，Steve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这种安静瞬间就要张着大口把自己吞没。
“Steve？”
窗户外传来了Bucky的声音。
Steve几乎是扑到了窗边，“Winter！是你在那吗？”
他看见Bucky蹲坐在窗边的梧桐树枝上，手掌孩子气地拢在嘴边，从细密的雨幕那头对他喊话，“Steve，是我。”
冬日战士指了指身边的那一小团毛球，“Steve，你可以帮我把他带下来吗？”
Steve这才注意到Bucky身边还有个奶声奶气喵喵叫的小家伙，四肢紧紧趴在枝杈上，想来应该是贪玩爬高，年纪太小又遇上下雨，一下子就下不来了。
冬日战士皱着眉毛，颇有些为难的样子，“我抱不下来他，他太小了。”
他比划了一个手掌，“他只有这么大。”
一心想救猫上了树却不敢抱的人和贪玩下不来树的猫，Steve快要分不清哪个更可爱。
二十分钟后冬日战士和猫咪都到了地面，Steve把裹着干毛巾的猫咪放到他的怀里时他有几秒钟显而易见的慌乱。
Steve问，“要养他吗？”
冬日战士只是小心翼翼抱着猫咪，没有回答他的话。
Steve笑了，摸了摸猫咪的脑袋，帮他做出了决定，“欢迎来到你的新家，Winter。”
猫咪和Bucky都抬头看他。
Steve握着猫咪的爪子给Bucky看，“你看他只有这一个前肢和身上其他颜色不一样。”
冬日战士沉默了两秒，竟然默认了他取的名字，甚至低声又叫了一声Winter。
“现在小Winter有了家，我们是不是也该回家了……”
“Bucky。”
冬日战士看着Steve，这一次他在Bucky这个名字下没有犹豫。
他点了点头，“我们回家。”
06
他们在地板的沙发垫上胡闹，抢夺Steve画了整整一个学期的速写册，十几岁的Steve瘦弱得像个豆芽，被Bucky一按就只能在地板上恼羞成怒的蹬腿。
“让我看看我们小Steve究竟暗恋什么样的女生——”
Bucky的手一扬，画稿从半空洒下来，他慢慢地在自己各种表情的速写中红了脸。
Steve也别扭，被他放开了半天才悄悄凑过来，结结巴巴道，“我，我其实……”
“我——”
梦境戛然而止，Bucky从午睡中醒来。
他忘记了刚才经历了怎么样的梦境，只记得大约是个有Steve的美梦，和Steve嗫嚅的嘴唇以及没说完的话。
Bucky抽出了那本被他闲置在角落的小说。
他走到坐在沙发上的Steve身边，屈膝在他腿边的地毯坐下，他的脑袋靠着Steve的小腿，翻开了夹着他们合照的那页。
“好朋友可以用这个词吗？”
Steve笑着看过来，目光触及到那个词后表情就变得沉重。
Bucky捻着书页，指着“love”这个词给他看。
Steve抿了下唇，他的喉咙干涩，在这一刻简单的是或否也说不出口。
他想告诉Bucky这是可以的，这个单词适用于多年的好友，比如他和他。他太想念Bucky了，以至于就快要变成个卑劣的骗子，意图在他学习感知普通人类情感的挚友这里偷来一点点爱意。
可即便他的私心渐渐战胜理智，他也不可能将“是”说出口，Bucky的未来很长，会遇到新的好友，他不想在这个时间教Bucky错误的知识，从此他会对以后每个好友都轻易说爱。
于是Steve说，“不可以，Bucky。”
Bucky说哦，又把头埋到书里。
“我爱你，Steve。”
史蒂夫不敢相信自己在如此平凡普通的一天听到了这句话，再开口带着些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Bucky，我说的是不可以。”
“我知道。”
即使爱不能用于好友之间，他还是念念不忘书里的那个吻。
Bucky说，“但是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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